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虞啸卿×孟烦了 《大陆来信》

一个永不消停的死人和两个妄想安生的活人

   

   虞啸卿从没在门前的信箱里收到过信,可他确定,现在他的手确实碰到了一个长方形的,纸质的,手感粗粝的东西——是一封信

  他离开大陆多年,两岸从隔绝到互通,虞啸卿并不知道这封鬼魂般的信是怎么飘洋过海,躺到了他的信箱里。

  他前所未有地希望这真是一封属于鬼魂的信。

  正午阳光刺眼,虞啸卿很快走进内厅,他几乎是过分的郑重其事,那封信被他放在桌子上,他从角落里翻出裁纸刀,细细裁开牛皮纸信封。

  是他熟悉的字迹。

   孟父自认傲骨,人也固执,写得一手工整大气的楷体,孟烦了却没从他父亲那里学到一星半点。他的字和他的人一样,总也站不直似的,歪斜而扭曲,虞啸卿甚至拿了花镜仔细地看。

  “虞师座也算半个禅达故人,若想返乡,无需顾虑。”

  虞啸卿想,他早不是师座,也没有顾虑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不敢自认故人。


  

  虞啸卿和孟烦了有很多共同的记忆,除了漫无边际的硝烟味和飞沙走石,就是一声永远萦绕在他们耳畔、算不上噩梦但也称不上美梦的枪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声穿透头骨的闷响,带走了他们共同惦念依赖的那个人。

        龙文章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死的太不配合,让虞啸卿的正义变成卑鄙,他把自己挺得像杆枪,但原来这杆枪伤人也害己。

         而孟烦了不再擦他永远也擦不燃的火柴。


        按说他们不成为死敌,最不济也要变成老死不相往来的陌生人,但虞啸卿过分坦荡,而孟烦了则是十分通透。

  于是他们很不坦荡、很不通透地凑在了一处。说凑在一起太委婉,按孟烦了的说法,他们是搞在了一起。

  “你说得我们像狗男女。”虞啸卿这种时候就会把他的那点洁癖收起来,同孟烦了就着汗水和体液躺在一处,照例是师部的床上。孟烦了呛他,说小太爷怎么配和您虞师搞在一起,而虞啸卿不轻不重地回他两句,这就是他们最温情的时候,也是他们心照不宣地不会提起龙文章的时候。

  后来虞啸卿想,他怎么会和孟烦了有这种交集,这个草包,这种庸才,因为龙文章的出现,把他们麻花一样搅扭在一起——不管他们愿不愿意。

  龙文章死后,虞啸卿碰见孟烦了,两个人总是不欲多言,直到有一天他们唇齿狠狠磕在一起,血腥味弥漫、体温相交,他们不约而同迷恋上这种单纯的温暖和慰藉。

  两个精神上都缺失了一点的人企图用这种方式填补空白。

  

  还好结果并不惨烈,他们默契地分开。孟烦了继承死人的意志西进,而虞啸卿则继续北上。直到红旗遍插大地,而他辗转到了台湾。

  虞啸卿很豪华的家依江而建,后来夜里总会听到若有若无的哭诉。

  “蒋校长,你什么时候带我们回家……”

  而虞啸卿知道自己再回不去湖南或者禅达。



  人老了也许会变得脆弱,虞啸卿收起那封没头没尾的信,突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怯的心情——在他决定再回禅达一趟的时候。

  其实他身体已经吃不消这样的颠簸,早年的征战如同寒风刮骨,给他留下太多病痛。

  而虞啸卿希望自己死在这条路上。

  于是在禅达不出所料的失望而归,他在摇晃的卡车上猝然闭上了眼。

  他的长命百岁永远停在了百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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