团孟 | 奔赴1942 （2）
一点点灵异设定，讲个鬼故事，35岁的鬼魂👻龙文章陪伴15岁的少年孟烦了长大
“这老团长龙文章确实不是个害人鬼。”
这是15岁的孟烦了对着龙文章仔细观察了一天才谨慎下定的结论。
孟父博学，这渊博也不是凭空飞来，孟家最多的就是藏书，从明清孤本到西洋小说，可以说是汗牛充栋。而孟烦了识字早，小时候最爱读的就是聊斋志怪之类，分明被吓得躲到被子里看，却总忍不住一字一句仔细地品味，非要想象出那鬼怪的模样来。
他把书里的描写和龙文章的模样做了细致的对比。
鬼大多青面獠牙。
龙文章呢？他反倒是脸色有点失了血似的苍白，更没长着长长的尖牙。
鬼应该惧怕阳光昼伏夜出。
而龙文章则好像很喜欢白天，晨时他把自己摊地瓜条一样摊在门前，让孟烦了觉得他好像能享受到阳光。
鬼发威时会渗出血泪。
这是孟烦了最害怕看的情节。已是深夜，他又看向龙文章，而龙文章像往常一样歪歪扭扭坐在了他的书桌上。
龙文章不止喜欢日光，也很喜欢月光。书桌紧邻窗户，午夜时月光被窗格切成小块，有如实质一样，穿透他的身体。
他有一双幼犬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，总是湿漉漉的，同时盛满希望和绝望。
“他不发威，当然不会流血泪。”孟烦了默默地停止比较。
“您对我打量什么呢？”龙文章转头问他。
“你可能真是个好鬼？不害人的那种。”孟烦了话音没落，龙文章就像个尽职尽责的恶鬼那样，对着他龇牙咧嘴。
“您也一把年纪了，自重点成吗？”
孟烦了转身就掏出作业，而龙文章兴致高涨地准备帮他检查作业，以他没上过一天学的水平。
这几天孟烦了因病告假，才得了几日空闲。他好不容易挨到周一上学，这也意味着，龙文章也必须跟着他去上学，没办法，说破天也是三米之内。
孟家书香世家，作风清贫，孟烦了通常是骑着单车去学校。此时他很不怀好意地拿着截粗麻绳看向龙文章。
“左右你离不了小太爷三米远，不如把你拴在后座，我还没放过风筝呢！”
孟烦了看起来兴致很高，他家教严格，孟父更是不许他和“不三不四”的同学出去做些“不三不四”的游戏。
“小太爷，您忘啦，没东西能栓得住我……”
孟烦了很失望地收了绳子，觉得龙文章这个有趣的鬼可能确实拴不住也留不住。
崭新的自行车载着一人一鬼稳稳驶出孟家——35岁的龙文章装模做样坐在了15岁的孟烦了的车后座。
刚出了孟父的视线，孟烦了就直起身子站在了脚蹬上，很用力地蹬他的车子，两个车轮快速转动，一往无前地飞向终点，而孟烦了很板正的学生装被风吹得微微鼓起。
龙文章坐在后座，看着他眼前年纪还很小的副官，产生一种新奇的感觉。1933年，孟烦了还是个半大少年，和以后的他几乎是判若两人，1942年他用恶毒和软弱包装自己，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真的相信。
而此时龙文章眼前的孟烦了，他的脊背直，他的眼光远，他有一双很健康的、走起路来很轻快的腿。
他的心里还有一个少年中国。
孟烦了的中学离家不远，他很快恋恋不舍地把车停在楼下，又慢悠悠走进教室，一路上不管什么年级，总有人乐于冲他打招呼。
“呦，烦啦，好几天没见你啦，你别忘了兄弟。”
“小太爷就是病了几天，一会来窗口拿我数学作业。”
“得嘞，您靠谱!”
龙文章看到他们一唱一和，心想这小孩不讨厌的时候也挺招人喜欢。
对谁都是。
孟烦了的桌子上杂物不多，两三本书摞在右上角，笔筒里放着直尺和几根钢笔。他刚坐下没多久，就有邻桌的同学拿了书来问他。
“烦啦烦啦，英语课代表，你跟我说说这几个单词怎么读啊？”
孟烦了刚想张嘴，又听到他补了一句，“老师让我下课去找他读，都怪这洋鬼子话，这么难学。”
洋鬼子话学得很好的孟烦了眼珠一转，龙文章知道这小瘸子是要捉弄人了。
果然孟烦了张了嘴，“这英语啊，就讲究一个读写，小太爷现在教你一个会读的好办法，你拿着笔，洗耳恭听。”
那同学真的拿着笔，做出学习的样子。
孟烦了：“这第一个单词achievement, 成就的意思，怎么读呢，就是俄七五门特。咱们以此类推，第二个是申请，application，就是安珀理克神……”
“哎哎您别光看，倒是动笔啊，这好记性可不如烂笔头。”
龙文章已经在旁边笑得直不起腰，边笑还不忘提醒他。
“烦啦、烦啦，别总这么缺德!”
那同学本来是洗耳恭听的模样，听到周围人的哄笑声，才意识到孟烦了是在捉弄他。他很快扔了笔，同孟烦了打闹在一处，直到上课铃响才消停下来。
老师进门就让他们先读书温习，龙文章又坐在了孟烦了的桌子上
“哎，烦啦，我倒是也知道一两个洋鬼子话……”
“哦？您说说看呢？”孟烦了看起来是来了兴趣。
龙文章：“Commander！”
他边说还跳下桌子，对着孟烦了行了个敬礼，姿势倒是很标准，脸上却是笑嘻嘻的。
孟烦了听到他念单词还有点惊讶，“谁让龙文章看着和英语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”，但他很快反应过来。
“既然你说是commander，那好，那以后就是小太爷就是你的指挥官……”
“至于你，倒是个没地方去的孤魂野鬼，小太爷就暂时封你做我的副官！”
“得嘞，Commander！”
龙文章说着又重重地并住腿做了个敬礼，还是那副没正形的模样。
孟烦了没把这小插曲当回事，龙文章却不能不想到他的过去，或者说是孟烦了的未来。
1942年，孟烦了是他生死同命的翻译官，他三米之内的传令兵，他的叛徒，他的同袍，他的勤务，他的副官，那时龙文章告诉孟烦了。
“以后我们同命吧。”
孟烦了怎么回答的？他说我宁可和臭虫同命！可也是孟烦了，推着他走过长长的街巷，替他挡住小孩子的胡闹，禅达街头绵延着很长的一段三角梅，这种小小的、相貌艳丽的花没有香味，满身绷带的龙文章也早睁不开眼，可这幅景象确实让他记了很久。
现在的北平没有三角梅，但龙文章心里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幸运。
因为1942年，他第一次学会这个单词，是为了某个人的一条瘸腿。
而1933年，那个人用一双很结实的腿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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